作者跑路啦。
有缘下个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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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Coming Tomorrow/明日将近 - 4

#Attack on Titan Episode 53

#Erwin & Levi

#时间设定在无悔结束至希干希纳陷落之间。

#这次是韩吉巨巨主视角_(:з」∠)_


Phase 4 =Sold/背叛=

 

与富庶温暖的南部和四季分明的内地相比,北国边境一年几乎只有两个季节:暖季和冷季。王都的人们着手庆祝暮春节之时,往往是玛利亚之壁北部瓮城玛特林区饱受暴雪与动乱折磨的时候。

意料之外的暴雪摧毁了刚建成不久的开拓地集住区,幸存下来的饥民自然而然地向瓮城寻求帮助。但北部因为气候恶劣的关系,一直处于物产不足的状态,全靠其他地方支援。此时的玛特林区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分发给“外人”。于是农具变成了武器,直指紧闭的城门,榴弹炮和燧发枪也都上好弹药,调转炮口瞄准了壁内。

在这如同被遗忘在世界尽头一般的边境线上,人类之间的纷争早已重燃。

 

韩吉·佐耶拉了拉遮住口鼻的围巾,呼出的气体迅速在镜片上形成一层白雾。她从马肚子底下探出头,盖满马背的各种蕨类植物和枯枝枯叶也撒了她一身,配上墨绿色的兵团斗篷,在夜色中颇具隐蔽性。

不远处几个全副武装的宪兵正拉着一辆物资车慢慢走着。韩吉眯起眼睛,掏出自制的单筒望远镜,就着明朗的月光把那些小家伙的脸孔瞧得一清二楚。他们看起来大多和她年龄接近,绝不会超过二十岁,脸上稚气正浓,再加上半缩着身子频频四顾的行径,完全是一副做了坏事怕被发现的小孩模样。

“好吧,让我来看看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呢……”

她舔了舔嘴唇,将望远镜转向迎着宪兵们走来的两个男人。他们的穿着有鲜明的北方特色,粗糙而厚重的皮草在腿上裹了整层,用皮带扎紧;头上戴的帽子比脑袋大出一圈不止,能将耳朵也藏起来,免受寒风侵袭。两个人手里都抓着长弓,背上挂着箭囊,远距离加上帽檐的阴影,韩吉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身份倒是极易判断:平民,而且是居住在深山林地的猎户。

负责运送支援物资的宪兵在远离驿道的地方和平民碰面做什么?韩吉的好奇心明显地被唤起,她很想大声陈述自己脑中的推论,就像她过去十几年中一贯做的那样。可是还不行。她对自己说,紧接着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转移注意力。语言能帮她梳理不够成熟的逻辑,但现在显然不适合这样做。

宪兵和平民交谈了一会儿。小年轻中似乎有人临时改变了想法,端起枪来指向那两个猎户,还大喊着些什么。其他人尝试安抚他,却都不能近身。其中一个个子高些的猎人摘下了帽子,他挺老,也很瘦,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北方的人都很瘦。韩吉知道,因为食物稀缺,即便是相对富足的玛特林区内也少见王都人那种浑圆的体型。可她在北部长到十几岁,从没见过这么瘦的人。他看起来活像个行走的骷髅,只是多包了一层人皮。

年轻的宪兵似乎被老猎人的样子吓着了,手抖着不知道做什么好,他的同伴趁着这时候走上去,扶着他的胳膊将枪压下来。老猎人朝旁边的树林——韩吉此时藏身的那个——吹了声哨子,几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便探出脑袋,引出身后的人们。

韩吉来了精神,她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摸到了这件事儿的脉络。那些人毋庸置疑地全都是平民,个个都形销骨立。韩吉数了数,大概有二十来人。他们一走到月光底下,领头的老猎人就给那几个宪兵崽子下了跪,连带着身后那些怀里还抱着孩子的妇女也要屈膝。

“莫布里特,快!”韩吉猛捶了一把身边的树,“画清楚点!“

“别捶!代理班长!啊啊啊啊会掉下去的!”

听见树上传来少年努力压低的凄厉叫声,韩吉满意地收回了手。这会儿那些年轻的宪兵已经和平民们达成了协议,将物资车的车辕从马身上卸下,转交到老猎户手中。

支援物资理论上应该由当地政府支配。换言之,负责参与运送保卫工作的宪兵们是百分之百没有处置权的。当然实际上,宪兵团对这类物资出手的情况并不少。大多是转卖给商会中饱私囊,或抽点零头自己留用。私下拿尚未入库的物资发给灾民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年轻人大都很善良。”埃尔文·史密斯和她达成交易的时候说,“单纯天真,又理想主义。但最关键的是,他们往往有卓绝的勇气和行动力。”

她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这话,只觉得对方不但逻辑不严,而且武断到了极点,并且似乎还嘲讽了她本身。但现在,韩吉吸了吸快被冻住的鼻子,觉得事情的有趣程度或许真的会超出她的想象。

“莫布里特,莫布里特。”芳龄十九岁的代理班长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看来咱们真的要换个团长了。”

 

韩吉第一次见到埃尔文·史密斯并不是在训练兵毕业典礼上,尽管他们彼此谁都不记得,但那甚至都不是在调查兵团。

彼时她和莫布里特躲在马车吊架上的藤箱里,悄悄掀起盖子,偷看她的父亲维赫德·佐耶和王都的贵人谈笑交好。夏季晌午的太阳毒辣得要命,汗水打湿了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脑门上。可白房子里走出来的这个中年男人却是长衣长裤,还挂了条披肩。他面容看起来并不苍老,黑发却大半已白,撑着拐杖的手抖个不停,连十几步外的韩吉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大人嘴上说的‘讨厌’,本意都是‘喜欢’。”她转了转眼珠子,嘟囔道。“爸爸一直让我远离贵族和官员,还有军队,说那些都不是好东西。——但他自己却跑来跟有钱人聊天。”

“佐耶医生是医者仁心。”莫布里特小声说,“那位先生看起来病得很重。”

“嘿,管他呢。反正妈妈从来不喜欢他往王都跑。这下他不能阻止我进图书室了。”

韩吉扒着藤箱的边缘,聚精会神地记忆着对方的长相打扮。这样跟母亲打小报告的时候就更有说服力了,她对自己说。白房子里又有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都是金色头发,在阳光下看起来有点刺眼。年长一些的那个胸前挂着条青绿色的绶带,老式礼服华丽整洁。他和维赫德·佐耶一左一右,相当默契地搀住了拄拐的中年人,慢慢往屋里移动。剩下年轻一些的那个想必是前者的儿子——他们五官极为相似——则穿着朴素的军装,白衣白裤配上棕灰色外套,在米特拉斯贵族街的柔美景致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伸出手,想接替父亲的位置,但年长者抬起一只手挡开了他。

“莫布里特,莫布里特。你看。”韩吉低呼着,“明明不止是我一个人和父亲关系不好嘛。”

浓紫与玫红的喇叭花趴在矮灌木上,爬山虎攀了半墙,白胡子的管家向那年轻人鞠了一躬便进屋去了,玄关只剩下一个人。金发的军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肩膀耸起又落下,背上的双剑图案在暗处显出几分颓然来。然后,他回过头,望向停在大门口的马车。

韩吉立刻缩起肩膀,从内侧死死扣紧藤箱的盖子。

“韩吉小姐?”

“嘘。”

一时间,耳边只剩下自己和莫布里特的呼吸声。韩吉不禁感叹还好出门时挑了个四处漏风的藤箱,不然她们怕是要憋死在这了。她通过藤条的缝隙瞥了一眼外面,确定真的四下无人了,才掀开盖子透气。内地的气候在她看来实在是太热了,简直热过了头。衣服紧贴在身上,难受得不得了。她想把衣服脱下来拧一拧,才刚掀起衣角就吓得莫布里特急忙按住她的手。

“莫布里特,这房子真怪。”放弃了拧衣服,韩吉从吊架上跳下来。得赶在男仆们过来拎箱子之前躲好。她想着,抬头看了一眼这栋房子的全貌,发现它不单墙壁,连屋顶都是白色的。太阳照着,比军人的金发来得晃眼多了。

真的很怪。她眯起眼睛,两手在额前搭起个三角形。“屋顶上居然插了个星星。”

 

在尚不满二十年的人生当中,韩吉确实相信过父母有关好奇心会随着知识的增加而削减的说法。当信息一点一点注入自己脑海中那片干涸的池塘,使枯涩的思维变得湿润流畅时,她的确获得过满足与喜悦。但智慧之水却具有想象以外的腐蚀力。它令池底下沉,边缘垮塌。那小小的,仿佛轻而易举就可以填满的水洼,最终成为漫无边际的汪洋。坠入其中的每一滴“知识”,都不过无声地赞美着那份广博与伟大。

而留给她的,只剩下无穷的空虚感。

“……韩吉小姐!请不要走神!”

莫布里特的喊声从背后传来,韩吉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他们已经离主力部队很远了,甚至连在阵型最外围警戒也说不上,根本已经完全脱离了团长基斯·沙迪斯的掌控。避开横劈的枝条,韩吉抛下马匹和莫布里特,向前方的树干投出了绞索。她腾空时惯有的姿势来自于幼年时所见的旅行艺人,身体向后弓成圆弧,腰部轻推,将瓦斯喷射时的力量顺势送出,以减少脊椎承受的拉力。

“风可真——舒服啊~”

她这么喊着,也不知道被甩在身后的莫布里特能不能听见。

像这样在非必要的时候滥用气体,在壁外调查中是大忌。但即使不必在军纪中列明这一条也绝不会有人擅自行动,毕竟这是与自身性命息息相关的事——只除了对她韩吉·佐耶。稳妥的,没有未知与新知的规律性行为,于她毫无价值。

从这个层面而言,她对调查兵团的不满只怕不比中央的保守派们少。然而理由却正相反:保守派们斥责调查兵团是过于激进的异端,她则认为调查兵团是迂腐守旧的肮脏脏器。自己那个秃头的班长也好,应声虫一般的分队长也好,或者是武勇过人却缺乏头脑的基斯·沙迪思也好……谁都没有在认真听她的话。

尽管确实豁出性命,以常人所不及的勇气冲向了壁外、迎战巨人,并且因此而为人类献出了心脏的人也不在少数,但所获得的“成果”却永远只是冰冷的死亡人数而已。

韩吉并不怀疑任何人的信仰心。她仅仅是单纯地对这样重复性的方案感到“不够聪明”。

“正因为是敌人,所以才应该将对方了解透彻。”

韩吉的这个说法与她那厚厚的一沓论文都像渡河的泥偶一样,悄无声息地有去无回。甚至连一句批评或是嘲笑都没有。可以一起生,一起死,一起愤怒地向巨人挥剑,一起哭着回收战友的尸骸。但却不看、不听、不谈,亦不思考自己所面对的那份恐惧的本质。

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这个组织根本不是“人类之剑”。

而仅仅是用来自我催眠、诉说“梦想尚未死去”的,一个廉价的自慰器而已。

将土地的匮乏归结于巨人的存在,将不自由的苦闷归结于巨人的存在,将饥饿,贫穷,疫病,所有一切的不幸都归结于巨人的存在。比这更愚蠢的,是甚至设立了调查兵团这样一个组织,为之刻上“自由之翼”的纹章,冠以“人类解放的希望”之名。但却根本没有打算让它好好地生存下去。

——这双翅膀到底哪里自由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获得的有关资金流、政治势力和士兵资料的等等信息,使她发出了这样的疑问。玛利亚之壁那扇曾数度开启的外门,随时都有永远关闭的危险。而将它悬吊在半空,保持着半开的,并非死去士兵的生命或与巨人战斗的勇气,而是某人的愿望。

那愿望光辉,崇高,并且极致正确,无人能反驳。

“莫布里特,莫布里特。你猜他会赢吗?”本次壁外调查之前,韩吉这样问。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盘腿坐在椅子上,只让两条椅子腿着地。这姿势原本就已经足够危险,她却还不满足,又腾出一只手来晃着早就写好的退伍申请书。

从玛特林区一路追随她至此的少年撇着八字眉,两手伸出又收回,在原地站了半天。直到四条椅子腿都好好落回地上,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种问题就算您问我也……”莫布里特抿起嘴,抓了抓头。“埃尔文分队长是个…很……特别的人。”

“是哦?”

韩吉挑起一边眉毛,笑了笑,没有再将谈话继续下去。而那份退伍申请书,自此入驻了她的上衣口袋。

被一条幼嫩的树枝划破了脸,她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壁外的树林子里,立刻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要说期待中的奇行种了,根本连普通的巨人也一只都没看到。就算侧耳倾听,她也听不见巨人遥远的脚步或是咆哮声。如果傻大个米克在就好了,她想。不过他这会儿一定正在执行更有趣的任务吧。

想到这,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要感谢埃尔文。如果不是他从地下街带回那个极具话题性的矮子,吸引去了绝大部分注意力,自己绝无可能像这样在壁外公然胡来。

“——啪!”

“韩吉小姐!您真是……!”

莫布里特的声音和树干断裂的巨响一同擦着耳廓飞过,韩吉反射性地往更高处移动,侧身恰好看到自家的青梅竹马从蠢乎乎的白胖子后颈上削下一块肉来。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尖叫声就堵在嗓子眼——

“啊啊啊啊啊莫布里特!干得好!!既能控制他的行动又不致死,这个手劲实在是太妙了!”

眼瞧着切口处冒起白烟,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她的狂喜之情溢于言表。而被由衷称赞的少年愣了愣神,硬把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吞了下去,并用带着些许恼恨的眼神看了一眼正从地上爬起的巨人。

“七米级,普通种,四肢比例正常,行动稍显迟缓……好小哦。”韩吉自言自语着,“唔嗯,也许是因为被削了的关系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啊,而且是秃头。”

她从巨人眼前划过,在对方来抓钢索的时候轻巧地削掉了他四根手指。肉条还没落地便已经开始气化,表皮焦黑皱在一起,散发出足以将人灼伤的热量。韩吉很想仔细看上一眼,但她向低处投出的绞索差一点就被肥嘟嘟的小臂压在下头,于是只好饱含着热泪把对方的胳膊也削掉。

“真是太对不起了。”她踏上断臂的切口处,用剑尖敲打裸露出来的骨骼。“一定很疼吧?”

“……您…!您快离它远一点啊啊啊啊啊!!“

韩吉理所当然的没有理会莫布里特,她正沉浸在难以名状的绝顶兴奋当中。好奇心攀上恐惧,求知欲紧缚绝望,树荫交错光影明灭之间,仿佛能看到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在因此愉悦至燃烧,如同一张嵌入皮肤的网。

世界在她眼中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个颜色,分别名为“已知”和“未知”。

 

在韩吉原本的计划中,她会带着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第一手资料回到壁内,整理成册,然后将之和退伍申请一起摔到基斯·沙迪思的书桌上。或许这个面容逐渐憔悴干枯下去的老团长会挽留自己,又或许不会。但那都将不影响她的决定。

这并非威胁,也不是炫耀。只是在未能完成夙愿之前,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而当夙愿达成的时候,她认为应该把这些珍贵的信息共享给那些仍将盲目战斗下去的愚人。

——愿他们能多活一些日子,愿人类的和平能更长久。

她也曾在心里像这样默默地祈祷。尽管她知道,这天真的祝福甚至连抹去鲜血和伤痛都做不到。

翘起的椅子颤了一下,重重落回到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韩吉眨了眨眼,视线从暴风雨将至的窗外转回到狭小的室内,轻叹了一声。

她终究还是没能和那只五米级的巨人成为“朋友”。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弄瞎了他两只眼睛,却在记下恢复所需的时间之前就引来了主力部队的精英们,下场自不必说。韩吉不记得自己和莫布里特是怎么被人折腾回壁内的,或者更准确的说,她根本没有那个闲心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四十一。她在心里默数着。从失去视力到被斩杀,只过了短短的四十一秒。

被扔进禁闭室之前,她还在对自己的分队长不断重复着这个数字和它所代表的含义。脸色枯黄的男人用力将她推进门内,轻蔑地表示这种事精英班每个人都知道。然后木门在眼前“碰”地一声摔上,锁死。

实战经验丰富、又多次从壁外幸存的精英班或许确实一直掌握着这些有助于活命的信息吧。可是既没有人传达给他人,也没有人收集和整理。每次韩吉去请教有关巨人的事情时,对方都会一脸迷茫的表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要反应快、下手狠就行。她很清楚那并不是恶意隐瞒,而是纯然的无知。

对自己所持信息重要性的无知。

信息如果不能有效的组织起来,就无法成为知识。而没有知识,就永远只是蹒跚学步的婴儿,用毫无防备的血肉去面对利齿和尖爪。

她在对未知的恐惧中长大,将好奇心和求知欲作为利剑,将新知与安全感当做战利品,一路战斗至今。却不能将这份“经验”传达给任何人。

——没有人在聆听。

“……你觉得壁外怎么样?漂亮吗?”

韩吉拖着椅子走到墙边,看着和自己享用同一间禁闭室的男人。一时兴起,她伸手扯开他的衬衫,但男人只是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有阻止。他身上有不少伤,不过带着血色的不多,大部分都是陈年旧疤,颜色浅淡。

“我听说你成功杀掉巨人了。”韩吉用指尖描绘着他的肌肉纹理,“好几只。……以第一次来说,你可真厉害啊,明明个子那么小。“

“反手拿刀是你自己发明的吗?速度很快啊。”

“……巨人可怕吗?”

“可傻了是吧?他们就是大而已,其实呆呆的挺可爱的。”

“我一直很想养一只巨人啊,反正他们也不用吃东西。……不过很难找那么大的地方吧。”

“再说养在城市里的话,一定会吓坏不少人。”她垂下眼睑,“……可是却能知道很多事。“

“不吃东西的话,到底是靠什么生存的呢?”

“真的一点智力也没有吗?”

“……要是遇到有智力的家伙,他们会说话吗?”

韩吉帮对方把大开的衬衫拉拉好,坐回椅子上,两手托腮。她原以为对方的眼神会比一开始更恶劣点,但实际上却没有。在自己扯开他衬衫时一瞬腾起的杀气这会儿几乎不见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既没有轻蔑,也没有怜悯。

“你比他们说得好相处嘛。”她说,“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还真想和你好好增进一下感情~”

“……不过应该没机会了吧。”

伸手抚过对方身上的数条拘束用皮带,以及末端固定在地板上的铁枷。韩吉眼中透着由衷地赞许。

“你看这束具,多好的主意啊。稍微改一改,拿来用在巨人身上,就可以活捉几只了。”

“我啊…我大概会退伍吧。……申请书都被他们搜出来交上去了嘛。”

“至于你……”

她抬起男人小巧的下巴,冰冷的金属面罩遮了他半张脸,也夺去了他的声音。那双眼睛仍盯着她,这次在平静之中带着一丝好奇,仿佛夜幕中远方忽明忽暗的烛光。那是万千欲望中的一种,是不放弃。

“别这样看着我呀。我也不知道呢……”她笑了,“凡是和政治扯上关系的事情都很让人伤神啊。罗沃夫议员据说是个心狠手黑的男人……你不也是为此被使用的吗?“

“你活下去的话,议员也好,兵团也好,都会很麻烦吧?”

“利—威—尔——?”

 

也许是因为她是名医维赫德·佐耶的独生女儿,也许是因为她早就写好了退伍申请书,那些诸如在壁外擅自脱队、不服从指挥等等违纪行为都并没有被追究。基斯·沙迪思甚至没打算再见她一面,只是草草批准了她的申请,着人办理了她的退伍手续。反正调查兵团摇摇欲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个人都习惯了身边的战友以各种各样不同的方式和借口离开。

手持退伍证明来送行的人是埃尔文·史密斯。

韩吉加入调查兵团一年半有余,因为编制的关系,和他并没有过多的来往。壁外调查的时候跟在大部队后头东张西望时偶尔能看见他,训练整备期间和莫布里特一块溜出去喝酒时偶尔能看见他,在总部发呆闲逛时偶尔能看见他。……大约也就是这样的关系而已。

“这一年多来,有劳您照顾了。”

莫布里特向埃尔文行了个军礼,伸出双手打算接过对方手里的退伍证明。但金发的男人只是朝他点了点头,手上却并没有动作。随后视线一转,看向正将旧藤箱挂上马车吊架的韩吉。

那只藤箱塞得满满的,盖子都快要盖不上,想必沉得不可思议。饶是韩吉这样在军队里历练过的人也很难一个人搞定。她手腕一抖,铁钩和皮扣就脱了环,箱子整个从吊架上滚下来,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撒了满地。

韩吉尖叫着去追滚远的木桶,莫布里特惊呼着扑向被风吹散的纸张。

埃尔文的眉毛扬了扬。他走过去,从地上拾起一个布兜子来。那里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细长玻璃瓶,瓶中有一小段木头,看起来像是树的嫩枝。于是他捡起第二个,这回里头是半瓶黏糊糊的鳞片,晃一晃还能拉出丝。垫了绒布的首饰盒也摔开了,但里面没有珠宝,倒是散出好几块五颜六色的石头。石头下面压着张纸,埃尔文拎起来瞧了瞧,上面画着的巨人脖子上少了块肉,正在冒烟。

韩吉抱着木桶跑了回来。

“这样好吗?”埃尔文瞥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木桶。似乎是摔下来的时候撞裂了点,细沙正从她指缝间往下漏,在地上堆成了一小滩红色。“用完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韩吉瞪大了眼睛。她小心地挪了挪捂着木桶裂缝处的右手,用掌心而不是手指去阻止红沙的流失。但即使如此,细若尘埃的沙子还是一点点落下,风一起,就散得一干二净,再也抓不到了。

埃尔文没有露出半分要帮忙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把装样本的小玻璃瓶收进布袋。好像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似的。

这人简直不是一般的恶劣。韩吉想。但恶劣的人总比盲目的人好。

“……这问题不对吧。”于是她扯起嘴角,“这么贵重的壁外土质样本,就这么让我带走没问题吗?”

“啊,是我疏忽了。”埃尔文略微颔首,“还请务必将之与其他的资料和样本一同妥善保管在总部的研究室里。——我的意思是,一个月后。“

好不容易把散乱的文件收齐,气喘吁吁跑回来的莫布里特,一脸不解地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

 

当韩吉和莫布里特风尘仆仆地从玛特林区赶回格尼伍德堡的时候,基斯·沙迪思已经去了王都。死守在兵团总部大门口的宪兵们早不见了人影,竟让这座雄伟的建筑看起来颇有些萧瑟寂寥的味道。

“我想先去吃饭。”韩吉把马匹拴好,抬头瞄了一眼二楼埃尔文房间的窗户。“我饿了。“

“不行,分队长还在等您。”莫布里特说,“我们本应该前天就回来的。”

“可是我饿了。”韩吉嘟起嘴,“再说耽误行程是那些宪兵的错,谁让他们这么墨迹的——”

“啊啊啊啊啊,求您别再说了,这应该是秘密任务才对吧!?”莫布里特缩了缩脖子,“好吧,画稿您拿好。我去厨房找点吃的……您先去和分队长汇报,我保证一定会将食物送到房间里。”

“呀呵——”韩吉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表示喜悦。

数分钟后,她趴在埃尔文的书桌上,把这件小事当笑话讲给他听。埃尔文象征性地笑了两声,嘴上叫她别老欺负莫布里特,手上正一页一页翻看着莫布里特画下的,宪兵私下与灾民交易物资的图片。他雕塑般的面孔被逆光打上阴影,唯有一双湖蓝色的眸子亮得人背脊发凉。

“我不认为他们做的是坏事。”她说。

“那要看对‘好’与‘坏’的定义是什么。”埃尔文翻完了画稿,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收进皮革包裹的文件夹里。“回乡的感觉如何?”

“嗯,一般。不是很好玩。”她转了转眼珠,觉得这个男人说话七拐八拐的有点麻烦。他明知道自己根本没进到玛特林城内,却故意这么问,纯粹只是岔开话题外加示意自己可以提问而已。“‘那个’资料我给你了,情报——桌上那堆——我也给你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你履行约定了?”

“研究室的话已经收拾干净了,不过巨人抓捕计划还要推迟——”

“不不不,这些都是‘你需要的东西’,可不能算是给我的‘报酬’。”韩吉单手撑上埃尔文的桌面,半身前倾。“‘利威尔要陪我做实验’——你忘记啦?”

“——并没有。”

韩吉满意地抿起嘴唇。她并不打算放过那个初次参加壁外调查就削下八块后颈肉的矮子,而以现在的情势看来,自己大概也算是帮他捡了一条命——埃尔文·史密斯懂得未知的恐惧和虚无,也明白征服它是人类必经的荆棘之途。他也许并不像韩吉这样被好奇心驱使,但他会利用从韩吉的好奇心中生出的知识。为此,任何一个可能性都弥足珍贵。

“韩吉小姐,面包——噫!”莫布里特刚敲开门,韩吉就蹦上前去抢过他手里的托盘。可怜的男孩被吓了一跳,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颤地走上前,将一张便笺交给埃尔文。

“……刚刚从王都送来的。”他小声说。

“什么什么?”韩吉一边嚼着面包和腊肉,一边凑过来。这张淡茶色的便笺非常简陋,既没有外封也没有任何印章,甚至没有落款,连上面的字迹都非常潦草。她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好容易才辨出那似乎是一个组合词。“……聪、‘聪明人’?”

她向埃尔文投去询问的目光,年轻的分队长却并没有心思答话。他将便笺收起,径自起身,从衣架上取下长及膝盖的靛色外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间。

 

——Wiseman(威斯曼)。

 

to be continued...


#中二病有点厉害的韩吉(。)请角色厨不要打我……!

#公式书上说韩吉脑力10分,和团长是一个级别,并且还有智慧11……所以我觉得她搞不好还是很阴的啊?(不

#从开始到结束横跨了很长时间和很多事,所以前后文风不是很统一……见谅。

#快写完的时候遇到一些事,让我头疼了好几天。不过想了想觉得其实没什么可在意的,我知道正剧不招人待见,可是我自己喜欢。我也不认为自己文里插入太多正剧内容、转视角就“不配打团兵tag”。

#嗯,大概就是这样。下章继续转回玛丽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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