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跑路啦。
有缘下个圈再见。

© Nescit Cedere.
Powered by LOFTER

[进击巨中][团兵]Time flies in a sight / 深渊

#Attack on Titan: Junior High Episode 41

#Alternative Universe / 背景从日本替换至北美+轻微年龄操作

#埃尔文side

 

那是一双猫科动物的眼睛。埃尔文想。一双豹的眼睛。它们藏在刘海与睫毛之后,安歇在狭长的眼眶里,密切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好奇又饥饿。

自己被盯上了,埃尔文知道,又一次。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拼出自己的名字。埃尔文·史密斯。粉笔在黑板上划过时发出绵软的摩擦声,他仔细写下每一个字母,同时感受那在自己背上燃烧的视线。当他回过头来时,男孩仓促地别过脸。但那有些迟了。埃尔文知道他是谁。


=Abyss/深渊=

 

埃尔文仍记得自己转入泰坦中学任职的时候是三十三岁,正是对一个中学教师来说最惹人喜爱的年纪。不至于老得让学生们心生疏离,也不至于年轻得让家长们满腹疑虑。尤其是在这种公立中学,资金短缺不仅让硬件设施看起来老旧寒酸,也让师资显得匮乏贫瘠。对于这所学校来说,像他这种在知名私立学校任教数年,又持有教育学博士学位的人,简直是天降的明星。

只是,倘若这些友善的同事和家长代表,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离开待遇丰厚的名校希娜……不知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埃尔文忍不住好奇。

他和利威尔的第一次单独交谈,发生在通往校陈列室的走廊里。那地方偏僻,鲜少有人经过,难免会有高年级的学生利用这份偏僻做点什么刺激的事儿。埃尔文一走近便被浓郁的大麻臭气熏得皱眉,而点着烟卷谈笑风生的小年轻们倒是自在,也不怕他,还问他要不要来一口。

利威尔是唯一一个没作声的。埃尔文和那几个高年级生争论时,他就一直坐在台阶上,工字背心边缘有些毛躁,大片青白的皮肤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烟雾熏扰。然后他看着。看埃尔文和高年级生之间的言语冲突逐渐升级成肢体冲突。他摁掉还剩三分之一的烟,掏出手机,对着埃尔文连拍了很多张。听见快门声那些高年级的学生才停下来,一个个惊弓之鸟似地回头看他。

利威尔一个字也没说。可没一会儿整个楼梯间就只剩下他和埃尔文。

这下埃尔文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该把违反校规和法律的利威尔交给学校,再由学校交给父母或执法人员。但利威尔帮他解了围。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担心被老师发现这件事的样子。

他扯平衬衫和外套上的褶皱,恰好利威尔两手插在兜里脚步平稳地走下来。要不是那股独特的臭味,还真看不出他抽过。利威尔停在他面前,右手直直地向埃尔文脖子伸过来。被截在半空了也不生气,细而韧的手腕安安静静地躺在埃尔文手心里。

“你领带歪了。”他说。然后抽回手,走远了。

那是埃尔文从他那里得来的第一句话。

埃尔文最终还是没有向教委会上报这件事。因为他注意到高年级生的其中一位是家长教师联合会(PTA)会长的儿子。对于他这种初来乍到的新教师而言,避免和PTA发生摩擦是重中之重,而回报利威尔帮他解围的小小恩情,不过是捎带的方便而已。

但无论如何埃尔文必须承认,这次初见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在往后的许多年里,他都不断梦见或想起第一天上课时利威尔豹子一样的眼睛,和阴暗的楼梯间里他展露在空气中的肩膀。那将令他在漫长的时光中备受折磨,而现在,那不过是他所经历过的无数“不成熟的偶然”当中的一个。甚至连要发展成“最糟糕”的迹象都没有。

利威尔在九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对埃尔文提出性邀请。在放学后寂静无人的教师办公室,在受到PTA和学生交口称赞的课后辅导时间。他从不认真听课,考试想写则写,不想写则不写。有时在课堂上睡得像只猫,有时又两腿往桌上一翘,在教室最后一排玩起杂耍。但他对埃尔文的课是特别的。这一点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一刻也不过是迟早到来的必然。埃尔文十分清楚。当利威尔拿出旅馆门卡在他面前晃悠的时候,埃尔文眼皮跳了跳,眼前的学生将将只到他胸口高。他连片刻迟疑也没有地迅速回绝了他。

“为什么?”利威尔两腿交叠,搭在窗台上,卫衣松垮垮地兜在肘间,上臂漂亮的肌肉在T恤袖管里若隐若现。他确实好看。埃尔文承认。不是那种女性气质丰盈的柔和小巧,也不是男性刚硬蓬勃的张狂。他在二者之间,又在二者之外。无论其他人是否赞同,埃尔文都认为利威尔很特别。至少对他自己来说,很特别。

“你未成年,并且是我的学生。我暂时还没有辞职和进监狱的打算。”尽管如此,埃尔文仍照实回答。他自认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也不会在注定失败的事情上下赌注。飞蛾扑火是青少年的特权,而他已经远离那个年纪很久了。久到有时看着那些奋不顾身的孩子,都会略嫌傲慢地觉得痴傻。

“哦。”利威尔没有多说,只平静地应了一声,点点头。又回去望着暮色下的校园风景,神游天外。

他比谁都更经常参加课后辅导,但埃尔文从未给他讲过一道题或一篇文章。他花更多时间看风景,听歌,自得其乐地把玩扑克牌。而埃尔文对能安然享用一小时的自由时间阅读和工作亦十分满意。只有一次,埃尔文看着他玩教师办公室里的飞镖。每一镖都正中红心,像是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似的,精妙绝伦。他不自觉地鼓掌,利威尔吓了一跳,手一抖,镖就飞到了轮盘外头。

“我从没见过有人玩得这样好。”埃尔文说,“在哪里学的?”

利威尔恨恨地把那个射歪了的飞镖捡回来,看了他一会儿。“……马戏团。”他回答,“还有吉普赛人。”

于是埃尔文知道利威尔小时候住在下城的东欧社区,那儿有吉普赛人的营地,每年夏天还有巡回的马戏团停留。红气球,热狗,棉花糖。利威尔没有拿到过那些,但他能得到更好的。比如狼狗温顺地舔舐,后台里独一无二的表演。他说自己玩飞刀更顺手,可以十步之外射中人头上顶的苹果。埃尔文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看。

利威尔升上十年级的那年深秋市里办了场游泳比赛。每个大人都觉得愚蠢至极,每个孩子却都跃跃欲试。埃尔文和同事仔细研究了很久,点出八个擅长体育的孩子来。四男四女。利威尔是其中之一。公立学校没钱盖游泳池,但他们都知道利威尔是个敢徒手下河捕鱼的家伙。听过那些有关夏季露营的奇趣轶事之后埃尔文也不免期待起来,尽管他原先认为像这样的学校参赛不过是走个过场,但他现在很想看利威尔赢。他想到自己在无数个暮色中看到过的年轻柔韧的身体,觉得胜利必将属于他的学生。

但利威尔根本没有参加比赛。

他同意了,他准备了,他去了,比赛安排在下午而他甚至上午就到了。他让埃尔文陪着他放松精神,埃尔文好奇他这种被老师当面抓到抽大麻都一点也不表态的人,是否真的会紧张。但那是他的学生,是他班上最特别的一个。所以他同意了。

然后那个湿淋淋的,带着泳池里的漂白粉气味,皮肤干涩紧绷,冻得嘴唇发紫的男孩爬上他的膝盖。就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更衣间里,躲在远离玄关的最后一排衣柜之后。埃尔文可以轻易地将他小小的身体抱离,只要他愿意。但利威尔的牙齿磨着他的下巴,舌尖一点一点舔过他的唇缝。他皮肤微冷,声音暗哑,眼睛里闪着渴求的光。“我冷。”他说。

至少他没说谎,埃尔文想。当他的手落在利威尔的后背和腰间时,那确实是冰冷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尝试一切能温暖他的方法。比如周到备至的爱抚,比如交换气息的亲吻,比如在他身上,心底,眼中,点起火焰。又或者那火焰是燃烧在自己身上的,埃尔文无法不去好奇。当他分开利威尔的双腿时,他的学生眼中带着半分戏谑半分得意。他知道这将是个魔障,但时光不能倒转,利威尔的呜咽和欢愉的呻吟是他此刻仅剩的渴望。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利威尔,那么就拿去吧。

当利威尔从旁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手机,拍下他的脸孔时,埃尔文在心中无声地低喃。

但利威尔并没向他索要更多。他没有要求成绩,更没有要求金钱。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利威尔都没有再提起照片的事。唯一明显的变化,或许是他开始更多地与埃尔文交谈。他提问,埃尔文回答。从喜欢的食物,喜欢的电视,喜欢的书,直到青春年少时的恋爱,童年学校里的糗事。情事过后利威尔的指尖总喜欢爬上埃尔文的左手,插入小指与无名指之间,细细地磨蹭,在那上头划一个弧。

为什么没有戒指?他问。摘掉了?

不,我没有戴过。没有对的人。埃尔文说。

利威尔或许是个沼泽,埃尔文想。他平静宁和,却杀人于无形。

 

利威尔十一年级的冬日埃尔文决心要结束这一切。他在电话前徘徊了很久,坐下又站起,拿不准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利威尔对他提出的要求并不多,却每件都足够致命。他或许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事业名声,或许可以安然在监狱里为自己的罪行度过余生,但利威尔呢?他的学生呢?埃尔文无法去想。他不知道当利威尔长大之后,会怎样看待自己少年时代的这段畸形的关系。那与懵懂的爱情和憧憬相去甚远,根本无从比较。他害怕利威尔会后悔。那后悔会毁了他。

最终埃尔文决定当面和利威尔说清这些。他不愿意,也不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电话或邮件背后。好像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似的。利威尔没有逼过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急救车和警车正聚集在利威尔家门口,旋转的炫光瞬间抓紧了埃尔文的心脏。那儿并没有太多围观的人群,警员们看起来也很悠闲,所以应该并没发生诸如枪击一类的恶性事件。那么是什么?埃尔文在玄关的石板路上看到利威尔。他赤脚穿着拖鞋站在雪地上,披了件宽大的旧外套,正回答警察的问话。一个担架被抬出来,白布与积雪同样干净。埃尔文认得那个戴着氧气罩昏迷不醒的男人,他在学校见过他很多次。那是利威尔的父亲,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的养父。

利威尔注意到了他。埃尔文相信,他的确看着那双眼睛在黑夜中逐渐亮起,点着欢心和期冀。旁人或许会告诉他,那不过是他那有罪的灵魂带给他的幻觉。利威尔的惊讶可以解释成愕然也可以解释成恐惧。没人能有定论,甚至或许利威尔自己也不能。但那都不能夺走埃尔文此时的愉悦。他快步走到利威尔身边,拥抱他,亲吻他的头发。利威尔呐呐地向警察和医护者解释这是自己的老师,但那显然不是个足够好的回答。棕发的警官看了埃尔文很久。

“你打了电话叫他来吗?”他问利威尔,“叫你的老师来?”

他当然没有。埃尔文出现在这儿是个完全的意外。但利威尔点了点头,“是的。我—我打了911,然后打给他。我没有亲人,他是我唯一相熟的长辈。”

警官将信将疑,他想在利威尔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惊惧,可他不能。直到警员和医生都离去,红蓝交替的灯光在远方消失。利威尔都一直紧紧地,紧紧地抓着埃尔文的衣服。

“你确定不想去医院吗?”埃尔文问。他不喜欢那个总是浑身酒气,举止粗鲁的男人。但他终究是利威尔的父亲,在法理上而言他们是一家人,远比自己与利威尔要亲近的多。

“不。说真的我不太在乎他是死是活。”利威尔顿了一下,“只要我自己是活的就好。”埃尔文为这句话微微发愣的时候他抬起头,“我能……去你家吗?”

他其实根本不必问。

那或许是埃尔文睡得最为安稳的一夜。他帮利威尔洗过澡,换好衣服,既像一个悉心的父亲,又像一个体贴的情人。他的睡衣穿在利威尔身上明显过大了,于是利威尔自己做主扔掉了裤子。埃尔文总是既享受又恐惧他年轻的奔放,但今晚并不。他并没有从利威尔身上感受到任何性的渴望,因此他的身体也并没有给予回应。他只是平静地完成这一切,等待利威尔爬上床,睡在自己的身旁。

这一次踌躇的人反而是利威尔了。他在埃尔文的卧室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声,近似恳求地对埃尔文说,“请我进去吧。”埃尔文笑了。那是个有关吸血鬼的古老传说。北欧人认为卧室是属于主人的独有领域,具有特殊的力量,非人类的生命如吸血鬼,必须得到主人的邀请才能进入。所以那些被吸血至死的人,那些成为吸血鬼食粮的人,他们邀请对方前来伤害自己。

埃尔文看着利威尔站在门口的,那孤单瘦小的身影。全然没有初遇时的乖张狠戾。他知道他不能再抱持自己原先的决定了——他不能结束这种关系。结束这份关系解放的是他,是他自己。但利威尔是需要他的。至少在这个时候,现在,他在这座城市里只有自己。他终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候醒悟,并离开,可那是以后的事。埃尔文不能在现在让他一个人。

“进来,利威尔。”他向门口的,自己的学生伸出手。“到我身边来。”

一切都不能改变了。埃尔文知道。他不能再回到最初的那个时候了。当利威尔赤裸的脚底踏上他卧室的地板时,当他第一步走入那间晨光明媚的教室时。他被那双眼睛盯上了,被他的主人迷住了,他陷落在那份由灵魂生出的不羁与偶尔流露的柔软当中,不可自拔。

而现在利威尔睡在他的怀中,呼吸平和安稳。埃尔文亲吻他的头发,用脸颊轻轻磨蹭。他知道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有勇气结束这一切了,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他将在这条淋满油脂的道路上独自前行,直到有天它被点燃。火焰将烧毁一切他所犯下的罪行,连同他本身。

而埃尔文只希望到那个时候,利威尔早已从年少的迷茫中猛醒。

 

利威尔的养父在一年后死于酒精中毒。这位枯瘦的男士生前便已经几乎无法独立生活,甚至很难行走。他蹒跚着从地狱之门前经过了好几次,但每一次都仍回到酒精的怀抱里。利威尔很难对他的死去表示出悲伤,至少在埃尔文看来如此。他甚至没有哭泣。

葬礼的规模很小,只有牧师和墓园负责殡葬的从业人员,利威尔,以及埃尔文。他一直站在利威尔身边,陪他一同走过墓园漫长的小径。利威尔比以前长高了些,但也只是头顶勉强能蹭到埃尔文肩膀的程度,看起来仍像个七年级的孩子。他一言不发,走在棺椁之后。偶尔有落雪从树叶上滑下来,砸在他的肩头。

那已经是是十二年级的中旬,再过半年利威尔就将毕业。他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才满十八岁,所以必须住在政府安排的寄宿家庭里。埃尔文有些担心,但也别无办法。他帮利威尔收拾了行李,变卖或丢弃不需要的物产,将钥匙还给房主,在没人看见的房门后亲吻。埃尔文不知道这件事会改变什么,他觉得自己既害怕又期待。

鉴于养父生前的精神与生理状况,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遗产留下。埃尔文偷偷替利威尔付了医院的账单,那并不多,但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利威尔不会接受他的钱,即使是零用钱他也没有拿过。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相当偏执,或者说,有奇妙的精神洁癖。

埃尔文不希望利威尔的人生从债务开始,而在利威尔不肯接受他资助的情况下,那意味着利威尔必须独立获得大学的奖学金才行。当时利威尔的成绩已经不像九年级时那么惨不忍睹,考一所普通的公立大学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只有一个人。他不会有父母亲戚的支持,没有钱也没有背景。埃尔文知道这样的人会走向什么地方,实际上利威尔也曾在那个边缘徘徊,所以他以令利威尔吃惊的坚决态度,要求他必须读正规的大学。

“我可以去工作。”利威尔皱着眉头看着他,“反正我一直都在兼职,那没什么难的。”

“不。利威尔,你不会去工作。而且你也不会去读专业学校。”埃尔文抓住他的胳膊,令他不能逃避。“不要逃避挑战。”

“我从来不逃避挑战。”他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非得——”

“因为我希望你去,利威尔。”然后埃尔文有些小心翼翼地加上他的筹码,“否则我们将不会再像这样有任何单独的交谈。”

利威尔的眉心蹙得更紧了,他眼里混着茫然和嘲弄。“那不是你说了算的,埃尔文——史密斯先生。我才是那个主导者。”他说着打开手机,翻出一张又一张情事中的照片。里面不只有埃尔文,也有他自己。“我知道你为什么离开希娜中学,埃尔文老师。”

埃尔文的瞳孔蓦地收缩了。那让利威尔感到得意,他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这和那次不一样——我是有证据的。”

那的确不一样。埃尔文想,但不一样的并不是证据。而是事实本身。

他们的谈话结束得并不算美好,亦没有达成埃尔文渴望的共识。但利威尔确实用行为证明,他尊重埃尔文的意见。又或者他只是自己想通了,埃尔文摇摇头,谁知道呢。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利威尔的行为举止与成绩都有了极为明显的变化。正向的变化。埃尔文的同僚拍着他的肩要求他分享经验,利威尔可是整个学校最难缠的学生之一。埃尔文笑着摇了摇头。说人都会长大的。

他们会长大,认识到现实的恐怖。他们会明白那在大人庇护下的童年终将结束,知道自己不能躲在树荫下躲避烈日与暴雨。他必须奔跑,在雪中,在狂风中。他终将见识所有的未知和全新的美好。他会变得与现在截然不同,更加成熟和稳重。他会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有利的,而什么不是。

埃尔文合上书,揉了揉眉心以其缓解双眼的干涩。他知道那一天终将到来。利威尔会离开这个社区,甚至这个城市。他会有新的老师和新的朋友,或许,新的恋人。他会长大。

埃尔文从未意识到仅仅是考虑这一点便会让自己痛苦万分。但这就是代价。他嘲笑自己,这就是他注定要付出的,自私和悖德的代价。

 

次年夏天利威尔接到本市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全额奖学金,正像埃尔文期望的那样。他高中毕业,又已经成年,便不能再住在寄宿家庭里。埃尔文建议他去住学校的宿舍,但他坚持要和埃尔文一起。两人为此争执了一个下午,互不妥协。最后利威尔又拿出手机来,作势要把照片发给当地媒体。可早早打好了邮箱地址和发言之后,又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埃尔文看着他,没有阻止。过了好一会儿利威尔回过头来,暗暗地咬着下唇。他说我不发,请你让我留下吧。完全是小孩子的口气。

最后还是埃尔文妥协。这几年下来,或许他也早已经习惯了妥协。往后的时光中埃尔文有时也会想起这个结束在亲吻与性爱中的下午,想利威尔不把照片发出去的理由是什么,想如果他发出去了,自己往后的几年是否会心绪平静得多。

利威尔在一年后搬出埃尔文的住所,去往海外的城市。他在校的成绩很优秀,于是埃尔文坚持让他申请了交换生项目——对方的学校世界知名,对利威尔的未来会更有助益。这一次利威尔并没有和他争执。他只是看了埃尔文一眼,很长、很长的一眼。然后便在那份已经填写完整,只差签名的文件上签了字。潦草又简单。

埃尔文并没有去机场送他。他和同学一起离开。

这一年的同居生活比埃尔文预期的要简单得多。利威尔表现出了惊人的成熟和自制,远不像埃尔文原先所担忧的那样耽溺于肢体接触当中。他仍旧会在黑暗中与埃尔文拥抱,接吻,安抚彼此的身体,但却不再坚持睡在他的卧室。他把客房收拾得很好,干净整洁。有时甚至看起来缺乏一些有活人居住的,“生”的气息。但那是他的领域了。埃尔文需要获得邀请才能进入。

而正如埃尔文所预料的那样,利威尔对他的兴趣在大学生活开始之后迅速地减弱。他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频繁外宿,但经常回来得很晚。有时如果埃尔文自己也工作繁忙的话,甚至会一整天都无法相见。他偶尔能在睡梦中听见利威尔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廊的灯光被切成一条细细地直线越过床铺和被褥。利威尔站在门口,埃尔文能听见他的呼吸,想象他踩在地板上的白净脚掌。然后灯光消失,利威尔离开了。

埃尔文知道他与利威尔分别的日子将近了。这个他初见时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如今已是个成年人,不再像少年时那样乖僻偏执,而懂得了隐藏和克制。埃尔文好奇他在学校里的生活,但利威尔并不多说。逐渐地埃尔文意识到他和利威尔之间的距离正在拉远,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这世间所有一切的日常。利威尔不再进入他的卧房,不再和他使用一间浴室,早餐时利威尔坐到了圆桌的对面而不是他的手边,晚餐后的长沙发上,两个人各自蜷缩在一隅,一个打游戏,一个看书。

利威尔如他所想的那样后退了。埃尔文没有追上去。

重新恢复单身生活的那天晚上埃尔文在长沙发上睡着。他租了很多电影来消磨时间,但连一部也没有看完。双人份的爆米花不小心洒了一大半,蜂蜜和黄油的香气溢了满屋。他低头看了看,没有去管。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也没有记着。

像所有离家读书的年轻人一样,利威尔并没有太频繁地联系埃尔文。他会发很多当地的照片,多数是风景,有时也会问埃尔文一些课业上的问题,但都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小事。埃尔文回想着,实际上在争执之外,他们也极少有长而细致的谈话。多数时间两人都是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想起来了,就看看对方,如果视线相交,便颔首一笑。

埃尔文觉得自己像个等待处刑的囚犯,在长年的牢狱生活中遍体鳞伤,只等着最后那一刀来解脱。但又恐惧,不舍得。事到临头了,又想他能回过头来,多看一眼。他时常拿着电话在屋里走来走去,或对着邮件箱发呆。但终究还是一个电话也没有打,一行字也没有打。

他是那么想利威尔长大,希望这段过往能安然成为利威尔年少时无数荒唐事中的一件,哪怕几十年后利威尔想起来,会觉得他也不过就是一支没有抽到最后的大麻烟。埃尔文不在乎。只要利威尔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重新回到正常的人生道路上,他不在乎被遗忘和嘲笑,更不在乎接受世俗和法律的惩罚。

利威尔大学毕业前三个月,埃尔文收起了家里所有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小到一只杯子或一把餐刀。他将客房的门锁起来,钥匙插在盆栽中。或许很快那就会生锈吧,埃尔文想。然后门就再也打不开了。多么愚蠢的做法。

那时距离他最后一次收到利威尔的联络,已经过去了近半年。

 

门铃响起的时候埃尔文正在做饭,炉子上煮着南瓜汤,咕嘟咕嘟地冒泡。即使被医生叮嘱要注意饮食,他也还是没办法拒绝甜味在舌尖上跳跃的诱惑,那总能唤醒他许多曾经的记忆。比如夏日里分享的一支冰淇凌,比如各吃一半的水果糖。埃尔文打开门,眼前的两张面孔中他只认得一个。萨内斯警探。那个他在希娜中学时便视他如豺狼虎豹的人。

“好久不见,史密斯先生。”他皱着鼻子和埃尔文寒暄。

“好久不见。”埃尔文将刚刚洗过的双手在围裙上擦干。“有什么事可以帮您吗?”

“老实跟我们走一趟就成,一点也不麻烦。”萨内斯说,“还是需要我帮你拷上?”

埃尔文笑了起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那弧度很小,他想萨内斯应该没有看见。

“不,不必。”埃尔文回答,“只是请让我关上灶火。”

 

Fin?

 

#……别和我谈人生!

#如果我论文写完了人还活着说不定可能会有利威尔side……如果有的话就是HE,没有的话就这样了(ry

评论 ( 29 )
热度 ( 95 )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